国外猪价一低,养猪的就上街抗议
王书义终于熬出了头。
他在河南驻马店经营着一个100头左右的小猪场。2011年猪价历史最高,他养的猪每头的毛利高达1000元,几乎是这个行业最高的收益。
然而,他心里却仍然不踏实,就怕“价格落下来赔得顶不住”。
2006年的时候,他就没顶住,在自家的养猪场上吊了,幸亏家人发现得早。那一年,他好不容易把100头猪养出栏,却赶上了生猪每斤2.4元的行情,一头猪还要亏500元。
那时候,正当王书义收拾家当想从猪场离开的时候,他所在的驻马店市关王庙乡一位信贷员登门。第二天,脖子上还带着勒痕的王书义到信用社贷了两万块钱,才度过一劫。
尽管这回终于赚到了,但养了近20年猪的王书义认为,他还是不知道政策会怎么变,感觉猪价“琢磨不透”。
不能用的免费疫苗
“畜牧局发的疫苗不能要。”王书义说。国家统购统销、免费提供给养殖户的蓝耳病疫苗,本是冻干苗,应该要冷藏或是冷冻,但自从在畜牧局看到常温堆放的蓝耳病疫苗后,王书义从此再没领过。
王书义今年年初曾经接到个电话,电话另一头是一位药厂老板,对方兴高采烈地跟他说:“我要养猪了,买了一百多头猪仔。”王叮嘱道:“一定要打疫苗。”对方回了一句:“人家说新场养猪不用打疫苗。”等到两人再碰面的时候,王书义问:“你养的猪怎么样了?”对方答道:“全死光了。”
“喂猪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疫苗,光想着碰运气可不好。”王书义说。
小猪生下来7天就要打疫苗,仔猪买回来首先要做的就是防疫,但由于各地监管力度不同,导致养殖户对疫苗的重视程度也不一样。像在北京周边一些养猪场,对仔猪防疫查得很严,而且第一次打疫苗的时候就要打上免疫耳标,戴在猪右耳上的这枚耳标是免疫标识,否则疫苗做得再全,如果不打耳标,当地兽医站还是认为没有做疫苗,禁止调运。
但全国养殖户几乎一致的看法是,畜牧局提供的免费疫苗不能打。王书义说他养猪没断过疫苗,但全部自己掏钱买。
“畜牧局发的疫苗不能要,他们拉来就垛在那,不给你送,也不通知,有的就过期了。”王书义说,像国家统购统销、免费提供给养殖户的蓝耳病疫苗,本是冻干苗,应该要冷藏或是冷冻,但王书义在畜牧局看到的是常温堆放的蓝耳病疫苗,他从此再没领过。
不过他还是舍不得买进口疫苗。到现在为止,他只买过一次进口的猪链球菌病疫苗,“人家的打一次能控制百分之百不发病,我们自己打的打两次能控制到百分之九十。”不过,按价格算的话,国产疫苗打两次的费用还是低于进口疫苗。
除了可能存在的疫苗过期原因之外,免费疫苗的质量和副作用一直为人诟病,河北衡水市的徐朝峰养猪属子承父业,但他接手养猪场的时候,父亲首先告诉他去哪里买疫苗,因为前几年徐家的养猪场吃过免费疫苗的亏。
当时他们领到的是口蹄疫疫苗,给猪打完之后很少形成抗体,副作用倒挺厉害,容易造成母猪流产,还有可能诱发蓝耳病。
小猪防疫、大猪治病,在养殖户看来,都是和畜牧局无关的事,虽然很多地方已经在乡镇或村里建起了兽医站。“我看不好的猪就是死。”王书义说这话的时候,外人听不出来是自信还是悲观。
但“谁的猪有病谁自己看”已经成为多数养殖户的规则,他们不想找兽医站,大多数时候是因为兽医站的人态度傲慢,而且“看好看不好先要100块钱出诊费”。
每个县的养殖户基本上都有自己的圈子,像王书义这种治病防病的高手是不可或缺的人,徐朝峰就曾经因为猪接二连三的死到处找人,最后打听到邻近县城有个养猪的治病有一套,但因为害怕猪病传染,双方只能在电话里交谈,颇费了一番波折才把病猪医好。王书义也经常接到电话,同样是电话里“问诊”,“治得住就治,治不住就死”。
除了疫情这个难以预料的因素之外,大多数养殖户对于猪的成活率都很清楚,王书义养的猪这段时间拉肚子,“搞不好要死几个”,但他一点办法也没有,因为天气太热,他已经尽力给猪场安了电扇、拉了水管,但仔猪的成活率依然在50%左右。
从小猪生下到260斤左右出栏,整个饲养周期是8个月——当然,“瘦肉精”可以缩短这个周期,这个时候就可以给猪贩子打电话了。
“驻马店老李”
王书义说:“我没见过比猪贩子出价高的屠宰场。”
在很多地方,只要付钱就可以轻易得到生猪的“三证一标”,生猪出栏前的检测更是形同虚设,“经纪人”或“猪贩子”解决这些问题都是轻车熟路。
关王庙乡有个收猪点,王书义也有几个熟识的猪贩子,打完电话之后,对方会开个小三轮过来,把猪拉走,或交当地屠宰场宰杀,或凑满一车之后准备调运。
其实,王书义所说的猪贩子严格来讲是“生猪经纪人”,他们领来收猪的人,自己的要价正常来讲是一头猪提成5块钱。
王书义很多次提到“驻马店老李”,此人就充当着这种角色,因为猪贩和屠宰场不通过经纪人,经常收不到猪,而散户如果不通过经纪人又很难找到合适的买家。
在农村里,几乎每个村都有一两个这种“经纪人”,都是村里的中老年男性,他们头脑灵活,能说会道,消息灵通,善于讨价还价促成交易,由于既掌控猪源,手头又有买猪客户信息,如果一个猪贩子想进入陌生市场,肯定要先打听谁是这个地方的“经纪人”。
王书义喜欢和“驻马店老李”聊天,因为老李养猪确实有一套,用王书义的话来讲,此人既有理论又有实践经验。老李也做饲料生意,曾经给王书义送过来几袋“瘦肉精”,但“瘦肉精”事发之后,老李的电话就打不通了。
但在收猪这件事上,“经纪人”的存在自有其合理性,有时候对猪贩子还是个保障,因为有些猪贩子的口碑很差,例如在秤上做手脚、缺斤短两的事经常发生,有时候一只猪能少称20来斤肉,这导致很多养殖户对陌生猪贩子怀有抵触心理。
但猪贩子依然是养殖户最理想的收购方,因为养殖户每次出栏的生猪数量有限,很难单独装满一车(一车一般在150头到200头之间),直接和屠宰场联系,又经常遭遇压价。王书义就说:“我没见过比猪贩子出价高的屠宰场。”
王书义家的猪大部分会被猪贩子调运到外省,像上海、深圳等地,如果按照我国动物检疫的检测制度,这些猪会受到很严格的检测,例如生猪外运时必须通过养殖地的检疫部门检疫,获得动物检疫合格证明、运载工具消毒证明和五号病非疫区证明三大证明,并佩戴耳标。但在很多地方,这一过程称为权力寻租的乐土,只要付钱就可以轻易得到生猪的“三证一标”,生猪出栏前的检测更是形同虚设。“经纪人”或“猪贩子”解决这些问题都是轻车熟路。
“运到深圳一头猪能赚100元。”王书义替猪贩子算账。生猪在运输过程中会因为饥饿和大小便而“掉肉”,一头猪可能轻6-7斤,而且路上难免有猪死掉,但到了深圳还有办法补救一下。进深圳之前,生猪被拉到一个客运站,那里专门有人负责给猪“打食”,直接把喂食管插到猪的胃里,每只猪会被“打”三到四斤流质食物,然后被送往屠宰场秤重。
除了调运到外省,也有很多人养的猪被当地市场消化。
贺旭辉的养猪场就属于这种情况。他以前开着农用三轮车走街串巷卖肉,后来投资了一个60头规模的小型养猪场。
按照我国《生猪屠宰管理条例》规定:未经定点,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从事生猪屠宰活动。但是,农村地区个人自宰自食的除外。另有规定为:在边远和交通不便的农村地区,可以设置仅限于向本地市场供应生猪产品的小型生猪屠宰场点。
他因此托关系想申请成为“仅限于向本地市场供应生猪产品的小型生猪屠宰场点”,但手续一直没办下来。不过,这一点也不影响他杀猪卖肉,他常常杀了自己的猪还不够,还得去农户家里收猪来杀。